初中毕业不再是人生岔路口了？

毕安娣 | 作者

不仅讨论的量多，而且什么声音都有。有大呼“松了一口气”的家长，有惋惜自己“没赶上好时候”的打工人，甚至还有不是很爽的普高生、本科生，他们担心普职分流真取消的话，会加重内卷，还有人气愤的质问：凭什么？

然而网上冲浪，第一要义就是懂得新闻的标题和话题和方便面包装上的大块牛肉一样，“仅供参考”。

如果认真读一下这条消息的内容，不难发现“取消普职分流”实际上是不甚准确的说法，或者说看到“取消分流”很多人会认为是以后都不分流，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下称职业教育法），关于“普职分流”，过去的措辞是“实施以初中后为重点的不同阶段的教育分流”，如今改成了“在义务教育后的不同阶段因地制宜、统筹推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

从强调分流，到强调协调发展。至于是不是以后就不做“普职分流”了，只能说仍旧不是所有初中毕业生升学都会进入普通高中，但相比从前强制性变弱了。

而与此同时，职业教育法新规实际上透露的信号是，不再纠结一定要让多少比例的学生去读职高，而是从根本上让“另一种选择”香一点。

家长不必太放松，现实和目标之间还有距离；普高生也不必急眼，如果按照这种思路走下去，未来的星辰大海是不必所有人都盯着白领金领的工作“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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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职分流”这件事已经有年头了，最早在2002年，《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提出““要以中等职业教育为重点,保持中等职业教育与普通高中教育的比例大体相当，扩大高等职业教育的规模”。

这里的中等职业教育，含普通中专、职业中专、技工学校，也称“三校”。

此后数年，国务院与教育部颁发的各文件中，对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结构规模比例问题都是这个追求——招生规模大体相当。

虽说初衷是大力发展职业教育，但在现实中，职业教育因为教育水平的不足和对应工作（比如“蓝领”们）的收入与社会地位不高，而造成职高生身上“差生”标签撕不掉，“普职分流”本来应该是一个分岔路，却成了残酷的漏斗。

职高在大众认知是什么样呢？2011年，陕西一名15岁的女孩因返校复读遭拒服毒自杀，其父亲称孩子不愿意上职校；2016年，广东一名高中新生入学后却被“清退”，系学校违规招生，虽然学校称“积极引导学生就读中职学校，但这个男孩选择了跳楼轻生，结束了生命……

“有一半的孩子上不了普高”是对“普职分流”最直接的认识，这也让家长们焦虑不已，更是造成了中考的竞争比高考还大。

这其实很好理解，它完美地诠释了一种卷——当想上普高的标准不是简单的考了多少分，而是要超过身边一半的人，“卷”就开始了。家长的焦虑也来源于此，参考系从单纯的分数变成了动态的“他人”，一个赛一个，谁也不能松懈。

进而，高考的竞争压力下移到初中甚至小学，家长们在焦虑中纷纷”鸡娃”，而娃自己则需要在15岁的年纪就站上几乎能“定终生”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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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在“普职分流”出现松动的时候，引起了这么大的议论，哪怕“被分流”到职业教育路上的几率不是消失而是降低一些，也足以安抚家长的焦虑。

2021年全国中考报名人数1540万人，按照这个规模计算，哪怕比例松动十个点，也代表着多出154万学生可以上普通高中。

问题是，这就足够吗？

如果仅仅调整普职比，哪怕是从对半开，调整到三七分，总还是会有那30%感到自己是“被分流”出去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职业教育的地位提高，这既需要职业教育的教学水平提高、上升路径通畅，也需要对应工种的整体收入与社会地位提高。

不说其他高大上的数据和新闻，就说今天热搜下的评论，“普高生”气鼓鼓表达不满的时候，也透露出了“普高生”与“职高生”之间的“阶级”撕裂。

这些不满中表达的基本逻辑是：我当年可是很努力才上了高中的，你现在告诉我努不努力都一样上，凭什么？

再说直白点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差生”，不配和我读一样的高中。

举个例子，有个微博用户被截图，一条是前天说“真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人人平等”，另一条是参与今天“取消初中毕业后普职分流”话题表示“大可不必这么扶贫，优胜劣汰让您整没了”。

类似的言论，在今日的互联网世界随处可见，不用去说毕业后的就业问题、未来发展问题，仅从并不少见的“普高生”对“职高生”之不屑，就可以看出职高生在这个世界的“低人一等”。

所以，这次的新法规，重点其实并不在分流与否、分多少，而在于其表达出了转变思路到对职业教育路径的“优化”上，这是让人感到很振奋的一种变化。

首先，新的职业教育法，第一次首次在法律层面明确职业教育是一种“类型教育”，而不是一种“层次教育”，与普通教育同等重要的地位。

其次，强调了上升路径的通畅，明确规定要扩大职业本科、应用型本科在职教高考中的招生计划，满足中职学生接受高层次教育的需求，这等于给中职生上大学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将极大地提高学生上中职学校的积极性。

这些动作的关注点都在职业教育本身的完善上，要想职业教育不成为“九年教育接盘侠”，就得让它自己先立起来。

道阻且长，还有一些疑问待解，比如高考是否要随着“差异化”？再比如除了高级技术人才的培养，基础技术人才、蓝领的地位如何提高？

再一次从“普高生”的角度出发就是，如何让“普高生”有一天认为“职高生”只是与自己不同，而不是不如自己？

参考资料：

1. 羊城晚报：《广东一新生报到后被“退学”跳楼不幸身亡》

2. 九派新闻：《“普职分流”并非取消，重在完善和优化》

3. 21实际经济报道：《普职强制分流现松动迹象，本科职业技术大学争议中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