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PayPal黑帮”如何重新定义硅谷成功

PayPal前首席运营官、Yammer现任首席执行官大卫·萨克斯（David Sacks）曾这样形容它：“基本上，我们是被赶出故土的一群人，他们焚毁了我们的神庙。我们散落在世界各地，不得不重新建立新家。”萨克斯提及的“他们”是指eBay，eBay在推动PayPal取得成功方面起到巨大作用，但也促使PayPal的创始人纷纷出走，自谋生路。

对于初创企业来说，能像PayPal这样从创建到完美退出的情况非常少见。而能以超过10亿美元卖出的初创企业更是少之又少。更不同寻常的是，PayPal的创始人们退出后即成为振兴地方经济和特定类型投资的催化剂。2002年PayPal被eBay收购后，PayPal创始团队成员纷纷创建史上多家最重要的初创企业，并进行了最具战略意义的投资。

在硅谷，“PayPal黑帮”已经成为被人喜爱和敬畏的术语，用来形容IPO前或被收购前的山景城PayPal团队。PayPal前首席执行官彼得·泰尔（Peter Thiel）估计，“PayPal黑帮”成员大约有220人，不包括当时在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进行客服运营的700人。这220人创建了7家独特的“独角兽”企业。所谓“独角兽”就是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初创企业，其中2家企业估值已经超过100亿美元。这些公司包括：

1.特斯拉电动汽车公司：市值275亿美元

2.职业社交网站LinkedIn：市值204亿美元

3.情报分析公司Palantir：估值90亿美元

4.美国太空技术探索公司SpaceX ：估值70亿美元

5.美国最大点评网站Yelp：市值52.6亿美元

6.视频分享网站YouTube：被16.5亿美元收购

7.企业社交网络服务提供商Yammer：被12亿美元收购

为了方便对比，我们可以看看谷歌的员工构成。谷歌员工数量大约在2万到3万人，而由谷歌员工创建的“独角兽”企业数量却很难找到。泰尔估计，谷歌只有1到3家“独角兽”企业，而且估值都不到100亿美元。如果谷歌的“独角兽”企业为2家，那么就意味PayPal以谷歌1/100的人力取得了3.5倍的效果。换句话说，这意味着PayPal创建超过10亿美元企业的成功率是谷歌的350倍。

那么，PayPal如何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

踏上征程

1998年末，麦克斯·列夫琴(Max Levchin)、彼得·泰尔（Peter Thiel）以及卢克·诺塞克（Luke Nosek）共同创建了支付公司Confinity。泰尔与列夫琴是在斯坦福大学认识的，当时泰尔刚刚发表了嘉宾演讲，两人随后开始合作开发电子钱包的概念。Confinity最初专注于移动支付业务，即在掌上电脑和PDA设备上支持移动支付，但Confinity的一位员工最终开发出了通过电子邮件转账的方法。1999年，这项服务变成了PayPal。

随着服务越来越受欢迎，并在eBay平台上进行了初步整合后，Confinity与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创建的X.com合并，并采用了母公司的名字。但在2001年夏，在PayPal作为产品取得成功后，该公司采用了PayPal作为公司名字。无论从哪方面来看，PayPal的早期故事看来都显得非常独特，但其背后的人的故事则更加吸引人。

泰尔表示：“在我们创建PayPal的时候，我还记得与列夫琴早年进行过的一次谈话。当时我想创办一家每个人都能成为好朋友的公司，即无论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友谊能够长存不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想法有点儿乌托邦的性质。我们不仅招募自己的朋友，还招那些我们认为可以成为真正好朋友的人。”

其中，许多友谊始于斯坦福大学。基思·拉波伊斯(Keith Rabois)、大卫·萨克斯（David O. Sacks）、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以及肯·霍华利( Ken Howery)等人，几乎都是同时进入斯坦福大学就读的，且先后被泰尔招入PayPal为其效力。列夫琴也从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那里招募了许多开发人员和以前的同学。

“PayPal黑帮”成员以及大多数早期PayPal员工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都是通过朋友圈招募来的，而非通过猎头公司。萨克斯说，这些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就可以解释这些人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创业如此的专注。

可是，拥有顶级团队并不能让PayPal免于遭遇麻烦。事实上，PayPal的故事以及其员工的成功，部分要追溯到团队早期所面临的特定问题以及相关解决方案。PayPal遇到的主要问题包括：消费者采用、欺诈、监管问题、Visa和Mastercard的敌意以及来自eBay的竞争。泰尔说：“可以说，我们几乎遇到了初创企业能够碰到的所有问题，为此我们对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有了应对经验。这些问题不太容易解决，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解决方案。”

这些问题引发很多压力，团队必须对此作出反应。PayPal团队没有被问题压垮，相反他们把压力变成功力，集中全力于前业务拓展执行副总裁拉波伊斯所谓的“疯狂的专注”。拉波伊斯说：“当时的环境非常紧张，我们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未来的问题，只能全力以赴地保护好这艘船，确保我们的船不会沉。”

压力同样也能锻造出钻石。萨克斯说，现在许多初创企业常见的功能都是由PayPal首先推出的。包括：

1.首先推出病毒式应用的公司之一：PayPal用户可转钱给没有账号的人，促使后者要想领到钱就得开户。

2.首先采用平台战略的公司之一：萨克斯称PayPal“基本上就是一款基于eBay的应用”。

3.首先提供嵌入式小控件的公司之一：用户可将PayPal支付标志放到eBay拍卖中，嵌入式内容后来成为了YouTube及其壮大的关键。

4.首先依赖互动式产品策略的公司之一：只要开发完成新的功能就马上发布，不受产品周期的制约。

在企业文化方面，PayPal也显得与众不同。拉波伊斯把这种文化描述为“对抗性”文化，他称那些对公司有好处的想法在充分的辩论中涌现出来。此外，PayPal很少从外部空降管理人员，相反其管理层通常都是内部晋升，而且多是部门最重要的员工成为部门主管。举例来说，所有设计师均可向首席设计师报告，而首席设计师应该就是最好的设计师。刚获得MBA学位的求职者往往会遭到拒绝，因为他们不够灵活，不足以应对产品迭代问题。萨克斯说：“我觉得从很多方面来看，PayPal都堪称现代硅谷初创企业的模板。”例如，Facebook著名的开发者座右铭“快速行动、打破陈规”，就显示了PayPal的敏捷概念和互动式产品战略，这些规则如今已经渗透到硅谷的初创企业之中。

尽管这些做法现在看来似乎已是司空见惯，但请记住，15年前的硅谷与今天绝不相同。拉波伊斯说，在与其他人进行交流时，很多人都认为硅谷当前的运作方式与过去没什么不同。他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觉得现在许多硅谷创业者都比较年轻，他们根本不理解我们那时候是如何的离经叛道。我们就是一群不适应环境的人，无论是在思想意识上或者是在文化方面，都与硅谷格格不入。然而有趣的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我们就从极端异类变成了受到官方承认的群体。”

从某种意义上说，PayPal无疑是网络泡沫时代的产物，这家公司曾自诩其月烧钱率高达1000万美元。然而，PayPal团队开拓业务和经营企业的方式都是硅谷前所未见的。对于PayPal团队来说，用自己的方法做事可获得丰厚回报。2001年末，PayPal提出IPO申请，随后又在2002年2月进行了IPO。据PayPal网站资料显示，该公司上市首日股价飙升了54%，以每股20.09美元收盘。在2002年6月份举行的eBay用户大会上，eBay用户穿上了PayPal体恤衫来表示对PayPal被整合到eBay中的支持。1个月后，PayPal同意出售给eBay，交易当年即完成。

火焰审判

拉波伊斯表示：“我还记得跟eBay开整合讨论会的情形。会议目标是找出团队协作方式，并制定优先项目路线图。eBay团队提出137页的PPT，并尝试让我、萨克斯以及其他几位同事一张张地翻看下去。会议开始时，我就认为这种方法不可能有效。萨克斯马上跳过开始的20或30张片子，eBay团队感觉受到了侮辱，因为我们不想在3个小时的会议室中等他们逐张片子进行解释。在PayPal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开过3小时的会，可对方却以3小时为目标开始这种整合会议。当与萨克斯走出会场时，他转头对我说：‘如果我们要留在这里，你就得建立完整的PPT团队，因为这是跟这帮家伙沟通的唯一方式。’”

这是PayPal开始与eBay建立起企业关系，这种关系从紧张开始，以背叛结束，几乎所有PayPal原始创业团队成员后来都选择了出走。萨克斯表示，eBay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去挽留这群创始人。eBay只是喜欢他们的产品，而不需要这帮来自硅谷底层、与主流格格不入的人，PayPal团队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种情绪。萨克斯说：“在被收购之前，PayPal已经与eBay竞争了好几年，我们在他们的平台上击败了他们，尽管做到这一点很难。我们感觉能赢的原因是对方信奉官僚主义，制定决策过程很慢。因此，我从一开始就认为，双方在文化方面就不够匹配。”

既然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行不通，为什么还要在第一时间把PayPal卖掉？这是因为他们觉得不得不如此做。萨克斯说，当PayPal被卖给eBay的时候，PayPal大约2/3的交易发生在eBay上。尽管PayPal取得了胜利，但却处于弱势地位，而这正是推动PayPal团队进行创新的动力之一。eBay把PayPal放进了熔炉里面。在被整合到eBay平台上之前，PayPal的产品已经迅猛发展了好几年，此后eBay才开始与他们进行竞争。正如萨克斯所说的那样，PayPal团队得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而eBay则“紧紧守着结账口。”

PayPal需要接受考验，因此它必须选择适应。eBay规模庞大但行动缓慢，因此PayPal必须走小而快的路线，这样互动式的设计才会发挥作用。PayPal必须进行创新，放弃所有无效的流程和功能，同时还必须调整路线以找到合适的办法。在规模或资源上，PayPal无法与eBay竞争，所以只能靠速度和敏捷取胜。但是，迫使PayPal定义自己的流程的eBay，最终也成为逼走“PayPal黑帮”的元凶。

萨克斯说：“我认为整件事中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如果不是因为eBay自己运转不畅，我也不敢确信PayPal能赢。如果eBay和PayPal能在文化上完美匹配，他们也许已经击败了我们。如果他们跟我们一样好斗，麻烦就大了。我们能击败这个行动缓慢又十分官僚的老牌企业，这是件好事，但这也是我们的人不想留在那里的原因。”

如果“PayPal黑帮”被迫留在eBay，这些人可能没有机会去创造新事物。对于创业者来说，能有某些东西可以去证明是件好事，而团队的所有人都有要证明的东西，特别是同eBay分道扬镳以后。萨克斯将这个过程称为“火焰审判”。他说：“我认为烈火炼真钢，去除杂志后，剩下的都是对初创企业来说最纯粹的东西，在许多领域都可复制使用。”

充满希望

这群与硅谷格格不入的人已经破译了密码。他们开发出了产品，并且经过不断迭代和扩大规模后，最终变成了价值15亿美元的收购目标，但这还远远不够。泰尔说：“到了某种程度，许多非常成功的创业者就会认为自己可以做伟大的事情。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觉得，人们不相信他们可以做到，为此他们需要去证明。这是一种优越和自卑并存的感觉。”

当然，这个过程充满了与eBay的反复疯狂折腾。这部分受到了PayPal的想法影响，它认为凭借一己之力难以发挥全部潜能，而事实上，这恰恰驱使这群创新者开发出一款成功的产品，最后又被迫放弃它。作为创业者，当你被迫离开自己一手打造的东西时会怎么做？你会去创造其他东西。萨克斯说：“从PayPal出来的是一群具备高度创业精神的人，他们掌握了全部技术，具有高度创新精神，在其他所有人都会放弃的情况下，他们却能创造出可以爆发的新产品。”

“PayPal黑帮”往往被称为“人际关系网”，但泰尔不愿意将PayPal取得的成就归功于这张关系网的产物。 他说：“我更愿意用友谊这个词代替关系网，我认为关键部分是我们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我觉得友谊这种东西在当今世界被严重低估。”

PayPal的部分文化是对事务性工作关系的叛逆。通过发展和维持真正的友谊关系，“PayPal黑帮”能够不断地对彼此的成功进行投资，并致力于推动彼此都能改变世界。泰尔说，要说每个人最后都能成为好朋友可能有点儿夸张，但有些牢固的纽带关系的确有助于大多数后PayPal时代“独角兽”公司的诞生。这些关系包括许多“PayPal黑帮”成员在新公司中的再度合作，包括：

1.杰里米·斯托普尔曼（Jeremy Stoppelman）和拉塞尔·西蒙斯（Russel Simmons）：Yelp

2.大卫·萨克斯（David Sacks）和马克·乌尔韦（Mark Woolway）：Yammer

3.查德·赫尔利（Chad Hurley）和陈士骏：YouTube

4.彼得·泰尔（Peter Thiel）和部分PayPal前员工：Palantir

5.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和部分PayPal前员工：LinkedIn

萨克斯说：“如果你看看那些后‘PayPal黑帮’公司或初创企业，就会发现其中的想法非常不同。Yelp、YouTube、Yammer、LinkedIn等，他们都是完全不同的产品。所以，我认为尽管每位创始人都有不同的产品创意，但是他们都在PayPal学到了技术、战术以及初创企业扩张方法，并且因为有PayPal的成功为他们提供信心。”

PayPal是少数在网络泡沫破裂后存活下来的初创企业之一，其团队的成功让他们得以继续创办某些当今最为重要的初创企业。此外，它还帮助了许多“PayPal黑帮”成员成为成功的投资者，包括：

1.彼得·泰尔（Peter Thiel）：Founders Fund及Clarium Capital

2.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Greylock Partners

3.基思·拉波伊斯（Keith Rabois）：Khosla Ventures

4.罗勒夫·博萨(Roelof Botha)：Sequoia Capital

5.戴夫.麦克卢尔（Dave McClure）：天使投资人，500 Startups负责人

6.卢克·诺塞克（Luke Nosek）：Founders Fund

7.肯·霍华利( Ken Howery)：Founders Fund

他们的成功是因为没有对消费技术放弃希望，没有对硅谷放弃希望。泰尔回忆称，2002年到2004年时，硅谷的议题的中心是技术已死，投资者和创业者应该聚焦到其他地方。这导致了泰尔所谓的“集体失忆症”，即投资者开始把目光投回到“旧经济的租客”，如银行、房产等；而这又使得技术市场对其他投资者敞开了大门。泰尔说：“如果别人都走了只有你留下，那肯定是个好地方。”而拉波伊斯也表示，当时要想成为创业者并没有太多选项。

拉波伊斯说：“其中的一个关键要素是2003年PayPal被收购，这让我们成为自由人，而当时的硅谷基本上没有人相信消费技术还有未来。泡沫刚刚大规模地破裂，人们对未来技术充满了质疑，对新消费技术的想法更是如此。因此没人愿意资助这类技术，基本上当时只有霍夫曼、泰尔、我们几个以及红杉资本等愿意投资。但其他VC都不愿意资助消费型的初创企业，除非是极罕见的情况下。因此，对于那些相信还有新一代或下一波创新的创业者来说，他们别无选择。”

“PayPal黑帮”能为新初创企业提供的不仅仅是金钱支持，还包括帮助塑造下一代初创企业的建议。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如此多的硅谷企业看起来跟14年前的PayPal如此类似的原因，因为“PayPal黑帮”把那些思想灌输了下去，让它们变成了新的传统观点。这些思想先是由PayPal的创始成员传递给受其指导的初创企业或组合公司，然后随着后者的日渐崛起或为自己的新公司提供指导，新的创始人又把这种思想继续传播开来。

吸取教训

归根到底，促使PayPal成功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把任何一个单独抽出来都将对其成功产生影响。泰尔说：“动机问题永远都是重要的。我认为伟大的公司总会有一种使命感，即如果你不做就没人会做。这就是PayPal最初的真正愿景。”Thiel说，大多数公司的人往往吸取了错误的教训。举例来说，如果你在20世纪90年代失败的初创企业，其学到的教训就是“这是不可能的”，你需要把眼光放低一点，做一些更容易执行的东西。

而如果你是在谷歌或微软那样可完美运转的公司，那么你学到的教训就是“这太简单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公司没办法像PayPal那样诞生出那么多、那么好的公司的原因。出自这些类型公司的创业者往往低估了创办公司的困难性。泰尔说：“现在硅谷已经成为磁石，吸引着全美乃至全球人才到来。而从1982年到2007年或2008年期间的25年时间里，纽约占据着这个位置。所以现在是硅谷取代了纽约成为人们实现伟大构想的理想之地，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转变。”

在泰尔看来，美国需要做的是回到未来，即把未来视为某件我们正在建设的东西，而不是某件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事情。与以往相比，现在的硅谷更能体现出这种“回到未来”的味道，即回归技术。这也正是相对于2007年来说，现在PayPal的故事为何能引起更多共鸣的原因。

“PayPal黑帮”成员寄语

最重要的建议是根据你能学到最多的人的建议去选择机会。——基思·拉波伊斯（Keith Rabois）

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也许是产品的绝对中心地位。我加入PayPal时担任战略副总裁，那时候我更注重理论，更多的是高层战略。此后我意识到，如果没有好产品就没有一切，这影响到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大卫·萨克斯（David Sacks）

我学到非常重要的教训是，创办伟大的公司既不容易也不是不可能，而是介乎两者之间。做起来真的很困难，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彼得·泰尔（Peter Thiel）（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