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与扎克伯格秘密电话曝光：Facebook为何变得如此顺从美国总统？

就在特朗普在上月发布煽动性帖子扬言派军队镇压明尼苏达抗议活动几个小时后，特朗普拨通了Facebook CEO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的电话。

秘密电话曝光

知情人士称，扎克伯格对特朗普说，这条帖子让公司陷入艰难境地。相比之下，特朗普在推文中发布的同样信息被Twitter隐藏，这是有史以来Twitter针对总统的推文采取的最强硬措施。Twitter称，特朗普的推文是在颂扬暴力，违反了公司规则，但因为它可能符合公众利益保留此推文。特朗普在该帖子中称：“敢抢劫就开枪。”

特朗普的争议帖子

对于Facebook驻华盛顿高管来说，这个帖子似乎并不违反公司政策。Facebook允许领导人发布政府将使用武力的帖子，只要这条信息是为了警示公众。然而，这个帖子撞到了抗议浪潮的枪口上，显得格格不入。知情人士称，扎克伯格的副手们已经在当天早些时候联系了白宫，迫切恳求特朗普修改这条帖子的用词，或者干脆删掉它。

最终，特朗普还是照旧发布了这个帖子，他认为自己的表态毕竟只是个警告。随后，扎克伯格在网上解释了保留这条帖子的理由，指出特朗普随后的解释帮助他作出了这个决定。

这种激烈的拉锯战只是5年来Facebook艰难适应特朗普不断突破底线的行事风格的最新案例。自从特朗普成为总统候选人以来，他就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说话风格。

为了特朗普修改政策

据十几位前任和现任Facebook员工介绍以及《华盛顿邮报》获得的此前未被报告过的文件，Facebook限制了公司打击虚假和误导性新闻的努力，采用了一个明确允许领导人说谎的政策，甚至不惜修改信息流算法来缓解该公司对保守派出版商存在偏见的指控。

其中一份文件显示，早在2015年，当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发布视频呼吁禁止穆斯林入境美国时，Facebook高管就拒绝删除这条视频，启用了为政治话语制定的豁免条款。

Facebook对于特朗普的让步引发了世界信息化战场的一场变革，为越来越多的懂数字化的政客不断向数十亿人发布虚假信息和煽动性政治言论铺平了道路。这让公众难以了解疫情和抗议运动等重大事件，也导致了两极分化。

据前任和现任Facebook员工透露，随着特朗普的权力与日俱增，对于特朗普怒火的担心让Facebook更加顺从越来越多的右翼用户，打破了人们在Facebook看到的新闻平衡让其向右翼倾斜。

Facebook目前正在应对日益扩大的广告商抵制活动，这场活动拖累了Facebook股价，原因是企业要求Facebook对仇恨言论制定更为严格的政策。周日，星巴克成为了最新一家停止在Facebook上投放广告的公司。

同时，Facebook还面临一场正在缓慢发展中的士气危机。超出5000名员工谴责了Facebook保留特朗普争议帖子的决定。

上周五，扎克伯格屈服于外界压力，宣布了一系列旨在更好地监管网站内容的新政策，包括对违反仇恨言论或其它政策的帖子进行标注，即便这些内容来自政治领导人。但是，Facebook同时表示不会对这些帖子进行限制。

随着美国进入又一年的总统选举，并同时面临疫情和国内动乱，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获得的活动范围可能会让他得到一些潜在优势。近几个月，他已经使用Facebook和其他平台来宣传新冠肺炎治疗法、选举舞弊以及抗议者动机的误导性信息，不断把左翼运动列为暴力起因，但又没给出证据。

这也加剧了Facebook与其硅谷同行之间的争执。Twitter已经把特朗普的多条推文标记为“滥用和误导性”内容。阅后即焚应用Snapchat则缩小了特朗普账号的覆盖范围。

扎克伯格经常说，他做出的决定要经得住时代的考验，将Facebook及其子公司WhatsApp、Instagram对近30亿月度用户秉持的价值观延续至未来多年，即便这些决定不受欢迎或者存在争议。

内部文件曝光：扎克伯格原本想“处理”特朗普

然而，扎克伯格曾经想用不同的方法对待朗普。知情人士称，在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前，Facebook认为公司在政治领域所发挥的角色主要是吸引政治领导人在其平台上购买广告，传播他们的观点。

但是，随着特朗普越来越有望成为总统候选人，Facebook的看法在2015年开始发生改变。当年12月，特朗普发布了一条视频，表示他想禁止所有穆斯林入境美国。这条视频在Facebook上疯传，让人依稀看到了他的竞选基调。

这个视频引发的愤怒导致Facebook举行了一场全体员工大会。员工们在这场大会上谴责这个视频是仇恨言论，违反了公司政策。据三位前Facebook员工透露，在就这个问题开会时，Facebook高层和政策专家大部分认为这个视频是仇恨言论。扎克伯格在会上表示，他个人对于这个视频感到厌恶，想要删除它。

在一次会议上，Facebook政策副总裁莫妮卡·比科特(Monika Bickert)草拟了一份处理这个视频的文件，并向管理层传阅，包括扎克伯格的左膀右臂、Facebook COO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和全球政策副总裁乔·卡普兰(Joel Kaplan)。卡普兰是Facebook公司内部最有名的共和党人。

这份文件考虑了四种选项：以违反仇恨言论政策将其删除，为其提供一次性豁免，为政治话语制定广泛的豁免政策甚至弱化公司为所有人制定的社区指导方针，允许“黑人不得进入”、“将同性恋者赶出旧金山”等言论。Facebook发言人塔克·邦德斯(Tucker Bounds)表示，后面的选项从未被认真考虑过。

文件中还标注了各个选项面临的“公关风险”。例如，比科特写道，降低整体标准会让人质疑“Facebook是否是在为希特勒(指激进领袖)提供平台”。另一方面，全面地为政治言语提供豁免会有可能为那些更可恶的“盲目模仿”言论打开大门。

知情人士称，扎克伯格被说服不要删除这个视频帖子，这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卡普兰的游说。相反，Facebook高管放宽了政策：当就帖子是否违反社区指引做决定时，会把有新闻价值的政治言语纳入考虑范围。

知情人士称，这一宽限并未被正式写入Facebook政策中，即便它已经成为未来多年Facebook就政治话语进行临时决策时的参考因素。当卡普兰在2016年10月的一篇博文中正式宣布针对有新闻价值的帖子制定的政策时，该公司并未讨论特朗普在该政策形成中所发挥的作用。

比科特在接受采访时称，公司之所以最终决定保留特朗普对于禁止穆斯林入境的视频，是因为公司高管们认为特朗普的言论并不是针对所有穆斯林，而是作为有新闻价值的政治辩论的一部分拥护对移民的政策立场。

据扎克伯格前演讲稿撰写者之一的德克斯·托里克-巴顿(Dex Torricke-Barton)透露，2016年春天，扎克伯格还被说服不要专门写一篇帖子谴责特朗普要在美国和墨西哥之间修建边境墙的呼吁，因为华盛顿的顾问们警告称，这可能会被视为选边站。

对政治言论的豁免最终不但为Facebook如何处理特朗普的推文打下了基础，也为该公司应对全球其他民粹主义领袖的帖子内容提供了模板。这些领袖不断发文测试Facebook的底限，包括了菲律宾、印度以及巴西总统。

“尽管Facebook已经打击了虚假信息，但是最有问题的影响者是政客，”打击虚假信息组织First Draft美国总监克莱尔·瓦德尔(Claire Wardle)表示，“你可以在世界做所有事实核查事情，但是这些人拥有不成比例的影响力。”

她说，特朗普对Facebook构成了挑战独一无二，“直到那时，也没有人想到一个总统会说出那些话”。

随着2020总统大选的邻近，Facebook和扎克伯格对于言论自由的不干预策略使其在硅谷越来越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