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一个华中科技大学软件学院的小伙子刚毕业就踏上危险的创业之路。他叫肖弘,大学期间便已是风云人物,曾带领团队开发了志愿填报助手、圈子集市等产品。成立公司后,他推出了两款百万级用户的应用——壹伴助手和微伴助手,集合公号排版、数据分析、标题测试等功能,陪伴了像小巴这样的新媒体编辑度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后来,借着大模型的风,他又上线了一个叫Monica.im的浏览器插件,用时髦的话讲叫“AI助手”,集成了当前主流大模型,用户可以和它随时聊天、翻译、作图、处理文案等。
Monica背后的公司叫“蝴蝶效应”。这个名字似乎充满寓意,因为连肖弘都意料不到的是,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真的刮起了“得克萨斯的龙卷风”。
这只新蝴蝶叫Manus.im。
一码难求的Manus
一张二手交易平台的截图出现在媒体群中:Manus邀请码,内测未激活,标价30000元。当不少人还一头雾水时,另一头的科技圈却集体疯狂。
传的最疯是一段4分47秒的发布视频。产品是一款叫Manus的“智能体(AI Agent)”,Manus来自拉丁语Mens et Manus,手脑并用的意思,它能够自主思考、规划复杂任务并直接输出完整的工作过程。
一位创始团队成员称这是“全球首个真正意义上的通用智能体”,科技媒体则冠以“年度最炸裂AI应用”的头衔。在一张官网的测试图中,Manus的性能远超OpenAI的同类产品。
演示视频中用英语娓娓道来的人叫季逸超,90后,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科学家,曾效仿比尔·盖茨,休学创办了Peak Lab——一个以贝尔实验室为目标的互联网产品研究室,其打造的Magi系统被称为“中文互联网最大通用知识图谱”。
季逸超在视频中展示了三段演示:筛选简历、遴选房产、分析股票。以定制买房计划为例:
如果想在纽约买套房,对社区环境、犯罪率以及优质的中小学教育资源有一定的要求,同时也有房贷预算。当你输入这些要求,Manus会将你提供的这项任务分解为一个个待办事项列表,然后进行深度学习和推理,最终整合出一份详细的报告,帮你筛选房源,像极了一个专业房地产经纪人。
同为联合创始人的肖弘在即刻转发了该视频,并用卖萌的口吻说“请大家围观新产品~”。从他给自己打的标签来看,肖弘的MBTI是infp,工具狂,还持有不少比特币。
视频是3月5日晚上10点发布的。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张涛发了庆祝视频,并难掩激动之情:“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导一条产品发布片,也是我职业生涯以来最自豪,最具想象力,最圆满的一个作品。”张涛在互联网圈内有个称呼“HideCloud”,曾是Acfun、豌豆荚、剪映、字节跳动、光年之外等公司的产品负责人。从他的话中可知,Manus的开发周期只有20个月。
追溯完整个传播路径,Manus的突然爆火似乎并非有意为之。在国内各类评测文章刷爆前,国外一些技术论坛上对此早已热议不休。此次Manus的“突袭式”发布仅仅是一次内测。一位网友透露,张涛之前的一次对DeepSeek的精彩分享积累不少“善缘”。
这场病毒式的自传播在第二天彻底变成了一场科技狂欢:原本免费的内测码被炒到999元到5万元。一个形象的比喻是,平时说自己认识很多AI公司但现在要不到码的人,很像吹自己人脉广到最后老丈人生病连专家号都挂不到。
“套壳”到极致的产物?
当然,总有幸运儿抢到了这张“门票”,有科技媒体甚至直播演示Manus。
不过如果打开官网Manus.im,能发现已有大量的核心测试案例,据说几乎是“自来水”们贡献的。
我们看到除了一些像做PPT、表格等基础办公功能,Manus还能做各种“花式”任务,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够了:如搜集医保单信息、填写保险报销单、游戏编程、制作网页、定制冥想音频、验证和分析统计学信息、讲解莱克星顿战役并绘制可视化地图等。
从满是英文的界面和联网生态来看,产品主要面向海外用户,所以媒体刚开始报道时用了“华人团队”的表述,这或许是基于某种战略考量:避免和国内大公司的直接竞争。
既然Manus如此强大,它工作的底层机制到底是什么?主要用三种技术。
第一是“多智能体系统”技术。根据官方介绍,Manus由几种不同大模型提供底层支持。比如Claude 3.5、DeepSeek等等,这些大模型共同组成了Manus的大脑。
第二是思维链和任务分解的技术。利用这些技术,Manus具有分析用户意图、分解任务步骤、然后通过数据接口访问各种工具,执行任务的能力。
从回放记录中也可以清楚看到,Manus拆解用户任务的能力很强,最终输出的内容基本可以达到用户的需求。
第三是Manus内置的虚拟机技术,以及整合工具包。这些工具使得我们能够用自然语言,让Manus拥有模拟人类完成任务的能力。
总体来说,Manus不仅拥有可以思考的大脑,还有可以执行任务的“手”和“脚”,最终做出令人惊叹的效果。但你或许也从这些技术中看出了一丝端倪:Manus事实上“缝合”了主流大模型的优点,团队也自黑是“套壳”,而非底层技术的颠覆式创新。
但如果“套壳”到极致,反倒能重塑应用落地的价值链——这具有开拓创新意义。引用一段资深媒体人的评论:“AI技术的发展处在一条跌宕起伏的曲线上,每一次的信号强度决定后面突破的深度。当把智能体服务从专业场景带向通用场景的转折点,它就是开山立派的品牌。”
极客精神的回归
1995年,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出版了《未来之路》(The Road Ahead)一书,首次提到“智能体”的概念。ChatGPT横空出世后,智能体越来越接近盖茨这30年所形成的构想。他断言“智能体将彻底改变用户使用电脑的方式”“智能体将成为下一个平台(如Android、Windows等)”“未来每个人都会有一个AI助手”。
换言之,所有交互界面都会变成由AI驱动的智能体主导的界面。智能体会变成你的私人助理、心理咨询师、行业专家、健康顾问,甚至是女友。
肖弘是盖茨观点的拥趸之一。
他在极客公园组织的一场线下对谈中表示,2021年他就尝试在微信中做AI助手了,思考着如何帮用户做笔记。2022年他在OpenAI官网体验了GPT-3后对生成式AI技术大为震惊,正式决定入局AI助手。结果好巧不巧,11月底GPT-3.5的发布提前打破了他的计划。肖弘在多个场合中表示“非常郁闷”。
不过,创新的踏脚石该来的总会来。肖弘找到了一条和GPT形成差异化的“裂缝”——在网页端安装AI插件,“赋能”每个对话框。这便是AI助手Monica的由来。而如今的Manus可算作它的超级迭代版本。
而它的问世和团队的开拓性实际上让我们看到了一次还未被巨头所垄断、互联网早期的极客精神的回归:
它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少年冲动。肖弘的同事曾评价他最大的缺点是“太容易上头”。有了一个想法后,会变得很兴奋,然后不停地叨叨。如果被泼了冷水后还是很兴奋,说明做件事靠谱。
它是一种扔掉历史包袱的勇气。肖弘在谈及AI-Native的能力时说,要把产品忘掉,没有原来的负担。比如做笔记产品,自然会想到增加AI功能,但他的思考是能不能设计成人的样子去做笔记。
这些最终汇聚成一次次“理想主义万岁”的呐喊。80后的梁文锋是理想主义者,90后的肖弘和季逸超等人同样是理想主义者。肖弘说他喜欢《长日将尽》这本书,或许书里面有一段摘录能引起这群人的共鸣:
“我们是充满理想主义的一代人,我们所考虑的问题不是简单地如何尽善尽美地发挥自己的特长,而是这样做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每一个人均有强烈的欲望去为创建一个更为美好的世界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后记
巨大声浪下,欢呼和质疑必然接踵而至。然而对于一个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物种来说,鲜花也可能带刺。
联合创始人张涛在6日下午发声。在感谢的同时表示“Manus目前仍处于内测阶段,系统容量有限,因此团队将优先保障现有用户的核心体验”。
很快,有业内人士认为现阶段媒体把Manus对标为DeepSeek的行为是在害这个新产品,因为会抬高目标人群对Manus的预期。
此话不无道理。综合一些测试结果发现,Manus依然有颇多问题。例如服务器资源严重不足,目前仅能够使用自己的虚拟机进行工作,而不能直接操纵用户的电脑和手机进行交互。团队坦言,Manus只是一个“婴儿”级别的产品,距离想要交付的正式版,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所以,我们还是得抱有一些耐心,允许团队有更多的时间打磨。
肖弘对此的回复是“用户预期控制很关键”。他分享了台积电创始人张忠谋的“First and Last look”理念:对应到AI里,就是要争取让用户最先想到去你的产品里解决问题,如果没解决就尝试其他产品,如果还没解决,回过头来再来更努力用你的产品。
最后他只留下一句话:继续扩容修bug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