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业内就有人就断言“音乐剧已经灭亡了”。英国音乐剧也确实经历了一段难熬的黑铁时代,业内认为那个时期的人完全堕落了,对于音乐和艺术的追求减弱,但现在随着以摩门教圣经“摩门经”为名的音乐剧在伦敦西区(West End)上映,以及“玛蒂尔达”音乐剧在百老汇(美国纽约市戏院集中的一条大街)备受瞩目,流行音乐家麦修史威特(Matthew Sweet)祝贺称这是一次非常出乎人意料的“文艺复兴”,音乐剧的黄金时代逐渐复苏。
电影导演珍·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早在四十年前就断言称“音乐剧已经灭亡了”。去年,音乐家尼尔·坦南特(Neil Tennant)也发表了类似的言论。就在准备在全球巡演音乐剧“爱的方方面面”(Aspects of Love)之前,作曲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也发表了同样的言论:音乐剧已经灭亡了。“音乐剧早已灭亡,就如同失传已久的壁画”, 1992年一位评论家在英国《卫报》上发表如此评论。 “死在它的踢踏舞鞋中(暗指其过时了)”,一位来自于《观察家报》(The Observer)的匿名人士在1999年表示说。“彻彻底底的灭亡了”,《观察家报》在2007年又一次在报纸中发表对音乐剧的评论。
现 在看来,这些报道都极大的夸大了事实。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的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创作庸俗音乐剧 “玛蒂尔达( Matilda)”在考文特花园剧院(Covent Garden)一枝独秀,而现在他正准备带领他的剧团成员们奔赴美国纽约再次表演。
“曾经(Once)”——一部在著名的百老汇大街获得非 常多掌声的音乐剧,下周将会在英国开演。这是一部由超短的爱尔兰电影改编的音乐剧,你可能从来没有看过。梅尼耶巧克力工厂剧院(The Menier Chocolate Factory)重新上演了美国作曲家斯蒂芬·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创作的一部令人陶醉的音乐剧“我们欢快地向前进( Merrily We Roll Along)”,这部音乐剧将在下个月从其在伦敦南部铁路桥梁旁的小剧院转移到伦敦西区(West End)一个超级大的剧院上演。
电影导 演汤姆·胡珀(Tom Hooper)拍摄的电影“悲惨世界(Les Misérables)”赢得了人们的认可,比“孤女珂赛特(Cosette)”获得更多的奖项。但目前为止该小说只被拍摄成电影上映。明年,他们将会根 据该小说排演一部音乐剧,并且在百老汇上演。
同时,一个女子合唱团即将在马萨诸塞州的帕拉迪昂剧院(Palladium)演出,而几个街区 之遥的亚德维奇剧院(Aldwych),正在上演着音乐剧“大礼帽(Top Hat)”。而音乐喜剧“在雨中歌唱(Singin' in the Rain)”在这两个剧院之间来回的上演,并获得了极大的反响。为了看“摩门经”这部剧,你不得不在威尔士王子剧院(Prince of Wales theatre)外排队等待,并希望运气降临,你能抽中一张入场券。这部音乐剧是由特雷·帕克(Trey Parker)和马特·斯通(Matt Stone)主演,讲述的是两个传教士从盐湖城(Salt Lake City)到坎帕拉(Kampala)传教的故事。如果音乐剧已死,那么它的魂不仅仅回来享受了晚餐——它还讲述了最好的故事,最好的笑话,让每个前来观 看的观众都花费的物有所值,然后它还建议大家观看完后都去别的地方好好享用鸡尾酒。
那么,为什么批评家和评论家们,在过去的几十年来一直试 图在音乐剧的棺材盖上钉下板钉?在《工作与时日》这部由赫西奥德(Hesiod of Ascra)在公元前700年写作的说教诗集中我们或许可以找到部分答案。赫西奥德称,希腊世界中,他所在的是一个黑铁时代:很可怜,很混乱,很庸俗。而 在此之前,有一个黄金时代。在这个黄金时代,人人如神仙般的生活,一切都是呈现出那么积极乐观的状态。
与 艺术,电影或诗歌的历史不同的是,音乐剧的历史是基本上是赫西奥德式的。它的黄金时代开始于1943年3月31日,当大幕一拉开,罗杰斯 (Rodgers)和汉默斯坦(Hammerstein)的“俄克拉何马州!(Oklahoma!)”音乐剧不再是观众早已习惯的那一套场景,而是一个老 妇人蹑手蹑脚,拿着奶油搅拌桶走上舞台,然后一个声音清唱起来:“哦,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个早晨”。从这一刻起,老百老汇时代流传的“没有任何女孩,没有噱 头,没有机会”的规则被抛弃了。音乐剧从此不再是一个可以放置许多歌曲的可变内容框架——这是音乐剧对瓦格纳的总体艺术思想 (Gesamtkunstwerk)的20世纪时代的回答——总体性的混合艺术,提供给观众一致而充满戏剧性的叙述,强烈的人物性格,和与音乐完美结合的 动作:结合例子,我们可以从一系列的音乐剧中找到这些特点,如:“吻我凯特(Kiss Me Kate 1948)”,“南太平洋(South Pacific 1949)”,“红男绿女(Guys and Dolls 1950)”,“国王与我(The King and I 1951)”和“西城故事(West Side Story 1957)”。
在一个不太明确的时间点——应该介于1959年奥斯卡·汉默斯 坦(Oscar Hammerstein)死亡的那一年和1968年当“发丝(Hair)”这部剧中的演员邀请观众走上舞台上的年份之间——音乐剧走下了神坛。因此,根据 一些人的论述,进入了黑铁时代,在这个时代,占主导地位的是点唱机音乐——如“万岁永远!(Viva Forever!)”,惊悚——“即时,我们将震撼你(Live, We Will Rock You)”——在别人早已熟悉的节目中,不断重复炒作,让观众们以为这些习以为常的情节中有不为人知的阴谋。直到当歌手多萝西·斯夸尔斯(Dorothy Squires)的出现,才使得这类节目有了些生气——最好的解释就是在“你好,多莉!(Hello Dolly!)”这部剧中,当女主人公对贺拉斯·凡德哥尔德(Horace Vandergelder)说快回家去,依偎到他的出纳机前:“它有些凹凸不平,”她大发雷霆,“但它会响!”
现在在伦敦西区(West End)已经有很多这样类似的设备,但点唱机的机械化根本无法解释诸如音乐剧“曾经(Once)”的是如何被演绎出来的,也无法解释诸如萨姆·门德斯 (Sam Mendes)即将在音乐剧“查理和巧克力工厂(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中上演的踢踏舞步和曲调配乐。同样的,点唱机也无法解释即将上演的由著名歌曲创作团队谱曲的音乐剧“斯科茨伯勒男孩(The Scottsboro Boys)”。这部剧是讲述1931年在阿拉巴马州,有9个黑人青少年因强奸罪而被审判的事件。(他们尝试通过旧时的大卫·埃塞克斯式的数字(David Essex numbers)来构建这个故事。)如果这是一个黑铁时代,那么这里将会有一大把的黄金票劵等着你来拿 – 这里的观众仍然对那些最初闪耀在俄克拉何马州,具有超强凝聚力,无所不容的艺术有很强的需求!
我参与制作音乐剧的职业生涯可以追溯到二十年 前。当时在一个星期天,我在上演音乐剧“告诉我(Tell Me)”的剧院外卖冰淇淋,这部剧由作曲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作曲,由作词家唐·布莱克(Don Black)作词的。在曼彻斯特歌剧院的出口,我背对着歌剧院举着托盘在卖冰淇淋。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学到了很多关于音乐剧的知识。我了解到在1989 年,音乐剧“发丝(Hair)”对于观众而言仍然具有震撼力 – 并且借此至少可以肯定,音乐剧“发丝(Hair)”对参加保加利亚奥运会的举重队仍有震撼力。尤其是当他们带着疲惫苍白的脸中场休息时,在他们请求回到他 们的酒店时。并且我也理解到,一个糟糕的音乐剧即将灭亡,一门艺术即将消亡——而这个艺术是非常高贵的。
给我上了这堂课的人是歌唱家乔·布 朗(Joe Brown) -他是新音乐快递杂志(New Musical Express)评出来的1962年度的最顶级声乐家,同时他也作为男主角出演了最早版本的音乐喜剧“查理女孩”(Charlie Girl在伦敦西区首次公演)- 随后由他教授的61人发现他在一个名叫“一个细心的业主(One Careful Owner)”的伦敦佬喜剧音乐剧中扮演一个二手车经销商。公司经理很绝望的发现戏院空座率很高,为了让戏院坐满观众,很多门票被免费的派发给工作人员。 我把入场票赠送给了我的朋友们,但是他们对于音乐剧并没有疯狂的热情。为了说服他们出席,我告诉他们 “一个细心的业主(One Careful Owner)”是一场超乎寻常的讽刺音乐喜剧,将会带给他们非凡的观看体验。并且我亲手制作了各种歌唱家乔·布朗(Joe Brown)的木偶装饰在饮料吸管上。在演出结束后,我和朋友们一起去了酒吧,就刚刚观看的音乐剧进行各种即兴的表演,尤其是表演那一段“你经常可以知道 伫立在车旁一个樵夫在想什么”,他在冥想他的车和来自不同的欧洲国家的男性的性取向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老赫尔曼(Old Hermann)”,歌曲也回响在耳边,“就像 ‘错过(fräuleins)’谁说‘是的’(JA)”)。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看到乔·布朗(Joe Brown)本人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如报纸幽灵般舞动身体,齐齐合唱,欣喜若狂的说,“这是要展示的商品吗?太好了。”他欢快的专业精神让我油然而生一 种羞愧欲绝的感觉。
在那件事之后,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当一场由音乐厅明星玛丽·劳埃德(Marie Lloyd)主演的音乐剧在曼彻斯特歌剧院上演时,生意是如此糟糕,因此剧院撤消了VIP贵宾席位的票。这部音乐剧在画廊受欢迎音乐剧排名榜的名次上升 了,作品名字上方写着玛丽·劳埃德(Marie Lloyd)——一个长期出现在排名榜的名字。当另外一位明星阿德里安娜·波斯塔(Adrienne Posta),若有所思地凝视这一排排的空位并高喊,“他来了!难道你没看到吗/就是那个挥舞着手帕的?”这让人莫名的有所触动。当我在第42街的狸林农 场剧院(Foxwood)观看音乐剧“蜘蛛人( Spider-Man——讲述由臭名昭著的害虫引发的频发灾难)”,也产生了差不多的触动。
直 到2011年1月,音乐剧“蜘蛛人( Spider-Man)”仍一直深陷于人们指责批评否认的舆论中,它一直试图摆脱这些舆论,但所有的制作商都否认了这些指责批评否认,演员们因舞台上发生 的混乱受伤被送到医院,这本书完全是一个烂摊子,歌唱家博诺(Paul David Hewson,艺名Bono)的歌曲也被人们所嫌弃。然而舞台艺术是非凡的。当一条街道都停满了这些微型纽约出租车,他们缓慢的朝着戏院的出口开去,剧院 给人的印象完完全全被颠覆了,我们仿佛在一个摩天大楼的屋顶向下凝视着。很多穿着或红色或蓝色莱卡演出服演员们,大摇大摆,匆匆忙忙瞬间挤满了整个礼堂, 给人们一种错觉:仿佛一个超级英雄正在穿过剧院。这是一个有关物种过多繁殖给我们造成灾难的故事,于此同时它也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故事。它就像“兴登 堡”号(Hindenburg——德国飞艇名)灾难(“兴登堡”号飞艇在新泽西州莱克赫斯特海军航空总站上空准备着陆时起火,仅34秒就被烧毁)。但是与 “兴登堡”号灾难不同的是,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活下来了。
现 在在伦敦,在曾经被称为是合法的舞台的剧院里最炙手可热的入场票是彼得·摩根(Peter Morgan)的“观众(The Audience)”,这是让人自满的工作,它使得“梦之船和小衬裙( Dreamboats and Petticoats)”看起来像“萨芬/萨德(Marat/Sade)”。这是自动点唱机的剧本,与英国首相一样的标准而不是2号电台的标准。并且它异 乎寻常的踌躇满志,如果运气好的话,将会激发下一个如同“愤怒地回望”( Look Back in Anger)的大作。然而,在鲁珀特街的另一端,正在上演着这个城市里最尖锐和最令人不安的话剧。“摩门经(The Book of Mormon)”是一个有关信仰,因果,文化侵略,个人主义的道德观与恶的问题的话剧。这是“南公园( South Park)”的创作者和“Q大街(Avenue Q)”的创作者之间的合作,它是建立在公认的百老汇传统基础上。和“南太平洋( South Pacific)”和“国王与我(The King and I)”一样,贯穿整部话剧的线索就是一群远离他们的道德和政治的舒适区的西方人。然而与这些节目不同的是,它还有另一个更令人焦虑的关注点 – 灭亡的音乐剧院。
“摩门经(The Book of Mormon)”非常强烈地意识到,音乐剧已经被宣告死亡。它为性压抑和感情压抑所唱的赞歌——“把它关了( Turn it Off)”——它承认它这种剧院经常因油腔滑调和肤浅而被人们所摒弃。乌干达村乡村场景的存在是为了证明通过演出音乐来对非洲的贫困,童子军或流行性艾滋 病作出深刻的评论是多么荒谬。作为音乐剧,它倒行逆施,颓废腐朽,腐烂不堪的艺术感却是其滔滔不绝的生命力之源。就这方面的原因而言,我希望音乐剧继续保 持“灭亡”状态。让音乐剧在自己坟墓上跳舞,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