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少记者问起,微软Windows等产品在中国存在大量盗版,所以微软在中国垄断的说法不能成立.这个道理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而无论是事实上还是理论上,这个说法显然都是是站不住脚的.
首先,从事实上看,盗版和垄断完全是两个层面的概念.垄断是指一个企业在某一市场具有绝对的支配地位.而盗版是指未经授权使用软件.因此,如果盗版软件能够加强一个企业的市场支配地位,那么盗版不但不是垄断的对立面,反而是垄断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无论盗版与否,我们对于微软是否垄断只有一个问题:微软是否在操作系统和Office软件市场具备市场支配地位?这个问题的答案相信大家都可以很简单地回答.因为,在操作系统和Office领域,根本不存在着可以挑战微软市场支配地位的任何竞争对手.

其次,我们从经济学,尤其是网络经济学的理论出发进行分析.软件行业的垄断地位主要依靠网络效应形成的.网络效应的近义词也叫正反馈效应,网络外部性或者马太效应,根据以色列经济学家奥兹·夏伊(Oz Shy)在《网络产业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Network Industries)中提出的定义,“当一种产品对用户的价值随着采用相同的产品、或可兼容产品的用户增加而增大时,就出现了网络外部性.”网络效应的核心理念就是数量突破一个临界点之后,就形成强者愈强的正反馈效应!形成赢家通吃的垄断.

而在软件和互联网领域,要形成网络效应,主要是依靠渗透定价、用户锁定这两大法宝.具体而言,就是先用渗透定价拉拢大量用户,然后通过锁定效应(形成巨大的转移成本)拴住用户,最后再开始榨取价值.如果没有盗版帮忙,微软在中国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形成今天的绝对垄断地位.

所以,从经济学角度看,盗版软件的泛滥对于微软垄断的作用就是完成渗透定价和用户锁定的重要手段之一,微软的正版产品和盗版产品协同引发网络效应.没有盗版,微软在中国就无法形成真正操作系统和Office的网络效应.所以说,盗版是微软形成垄断的基本阶段,也是其垄断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网络效应是指一个产品的价值,随着用户的增多而成几何级数增加.具体体现就是梅特卡夫定律(Metcalfe's Law).简单地说,该定律认为网络的价值与用户数量的平方成正比.也就是说,网络效应的威力取决于用户数量,不论正版用户还是盗版用户.盗版用户越大,对于网络效应的贡献也越大.所以,无论是珊瑚虫版QQ,还是番茄园版Windows,都是这两大产品形成网络效应的重要因素,也是其网络效应威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盖茨和马化腾在创业之初,也都是非常典型的黑客.微软最初发家的MS-DOS就是对CP/M-DOS的修改和简化而成,最初的QQ 也完全是在AOL的ICQ基础上模仿和修改而成.但是,在网络效应完成之后,完成了事实上的绝对垄断,自己成长成为大公司,再旗帜鲜明扛起知识产权大旗,打击盗版,将这些黑客投入监狱(而不是变成下一个盖茨和马化腾),无异于卸磨杀驴.这就是珊瑚虫事件和番茄园事件的商业本质!赤裸裸地真切,却无比义正词严,冠冕堂皇.

以上道理,其实微软自己是最清楚不过.而盖茨在全球第一大财经杂志《财富》的话是最好的说明.1998年7月20日,比尔· 盖茨在《财富》(Fortune)杂志上向全世界说:中国人不花钱买软件,喜欢偷(steal).但“只要他们想偷,我们希望他们偷我们的”.因为用户会上瘾,因为他可以算出未来十年的收成.说的话表明,微软实际上是鼓励盗版,以盗版占领市场.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茨与巴菲特对话的英文原文如下:“Although about three million computers get sold every year in China, people don't pay for the software,Someday they will, though. And as long as they're going to steal it, we want them to steal ours. They'll get sort of addicted, and then we'll somehow figure out how to collect sometime in the next decade.” (后来,这段对话非常罕见而蹊跷地从《财富》杂志的网站原文中消失了,还好,我手头一直保留着这份杂志的原版)

对于微软垄断的事实和过程的掩饰,都是很难通过概念混淆来实现的.微软真正能够做的,就是在中国做一个负责任的垄断者,真正对中国的IT产业、创新企业、消费者等等各个层面,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以此来避免反垄断法的制裁.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们看到了微软这几年的很多改善,我们期望微软可以做得更多,更好.非常简单,微软在中国的成功最终与微软对中国的贡献是密不可分的,我们期待着.

作者:方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