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危地马拉，当地企业正在开发制作清洁型炉灶以减少室内毒烟的排放——但限于经济条件和传统习俗，还有许多人未能使用上这种清洁炉灶。复活节的早上，危地马拉中部的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利恩斯市，厄尔巴·佩雷斯和他的妹妹、女儿们还有10个月大的孙子挤在他们的餐桌旁。桌子上有一大盆玉米粉蒸肉、一些辛辣肉，还有用芭蕉叶包裹的生的玉米面团，这些食物一会儿将被放到大锅里蒸熟。
图注：在危地马拉南部的霍科特南戈，萨佩塔的家人过去饱受厨房“烟雾缭绕”之苦。后来一个援助组织帮助萨佩塔换了一个更清洁的炉灶以代替之前的明火炉灶。“我可以一边做饭一边招待来访的客人了，因为之前明火做饭烟雾太呛了。”萨佩塔说道。
屋子里很热闹，大家聊着天还高兴地笑着。但屋子里还充满着令眼睛和喉咙倍感不适的烟雾。
问题并不是佩雷斯家里没有燃气炉灶。事实上，现代炉灶清洁而高效，在提供足够的饭菜上功不可没，因为佩雷斯家庭成员有45位之多。佩雷斯家里有三个燃气炉灶，但其中两个已经没有燃料了，因为他们负担不起使用燃料的费用。佩雷斯家里还有一个高及膝盖的混凝土圆形柴火炉，这是由StoveTeam国际援助组织捐赠的。当地制作玉米粉蒸肉的传统盆子很大，捐赠的柴火炉相对较小，所以使用起来有些不便。因此，佩雷斯每月只做一次玉米粉蒸肉，这时她就得使用以前的大柴火炉，于是，烟雾又充满了这个通风效果较差的小砖房。但是相较食物和燃料负担，烟雾显然是可以忍受的。
图注：7岁的塔尼娅·洛佩斯和她的小猫在玩耍，房间的墙壁被的明火熏得漆黑；这个混凝土新炉子是由StoveTeam组织捐赠的，虽然看上去比较简陋，但这个火炉既高效又安全。
图注：洛佩斯家里的混凝土新火炉虽然高效安全，但是因为没有连接烟囱通风，因此厨房经常充满烟雾。与此同时，塔尼娅的妈妈和祖母还会在厨房做些编织活儿。塔尼娅的祖母奥古斯汀娜因此眼睛被烟雾熏得肿烫发热。
图注：菲奥伦蒂那·赫尔南德斯正在用明火做早饭。现年37岁的赫尔南德斯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烟的确很呛，但这就是生活，”她说道。赫尔南德斯有一个新的烹调用炉，但是新炉太小而且做饭很慢，而她早上并没有这么多时间。
图注：阿尔玛正在搅拌大桶里的玉米粒，她之所以选择在街边做饭，是因为这样不容易被烟呛到。现年50岁的阿尔玛·艾丽斯·加拉伊命途多舛，在她小时候萨尔瓦多就发生了暴力事件，她从小就过着逃难生活，后来她又失去了一个染上毒瘾的儿子。
图注：在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连特斯（危地马拉西南部城市）的一所学校内，孩子们正在用Ecocomal公司生产的炉子做午餐。Ecocomal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安娜·路易莎·赫雷拉还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安全、无烟的炉灶能够促进教育的发展——因为这些产品能够帮助保护儿童的健康。
图注：玛莉亚·德·杰苏斯·洛佩斯·佩雷斯（图中左起第二位），62岁，住在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连特斯的一间狭窄的院子里，她是家族织布工的族长。为了保证这个有着45位成员的大家庭周日的伙食，家族里所有的女人都在院子里忙碌工作着，而院子的角落里就有使用明火的炉子。
图注：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连特斯，埃维莉娜·佩雷斯的厨房中新的黄色的炉子燃烧效率较高，但旧的明火炉子更适合大锅的使用。
图注：靠近危地马拉安地瓜（危地马拉中南部城市）的一户家庭的厨房内，8个月大的帕布力图正在观看妈妈做早餐。安赫利卡·埃皮塔·加西亚，更倾向使用这个临时的桶炉。加西亚和她的女儿们每天需要花费45分钟才能收集到三天烧火用的木柴。
图注：这个小燃气炉一个月的使用的丙烷气需要花费罗萨·韦森特·加西亚（两个女儿中间的母亲）和她丈夫在危地马拉市（危地马拉共和国首都）垃圾填埋区搜寻塑料和金属两天以上的收入。
图注：在玛丽亚·加西亚·克鲁兹小的时候家里就有燃气炉，但她和她的丈夫贝南西奥·华雷斯负担不起使用燃气炉的费用。“明火做饭时产生的烟的确很呛人，”她说道。加西亚的两个孩子都有呼吸道疾病。
世界上大约有30亿人仍在使用明火做饭或取暖，虽然有时烟雾消散得很快，但累积成本是非常高的。这类明火每小时产生的烟雾与大约400支香烟的危害相当，长时间暴露在烟雾中容易引发呼吸道疾病、眼损伤、心肺疾病甚至肺癌。在发展中国家，吸入烟雾引起的健康问题是五岁以下儿童和妇女死亡的一项重要原因。“我们每天早上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烟雾。”马尔科·图略·格拉说道。马尔科在危地马拉东部的农村长大，他的兄弟在小时候被家庭做饭的明火严重烧伤。为了生火做饭，家人每周需要花20个小时或更长的时间来收集木材，而这些时间本可以用在学习和工作上，当然选择休息用也可以。
在房屋内使用柴火炉或是燃烧效率低的炉子还会造成更多的伤害。木材交易不仅导致森林砍伐，还为木材走私提供了掩护，因为来自珍稀树种的木材可以隐藏在更普通树种的原木中。炊烟对室外空气和室内空气都能造成污染，尤其是在城市中，炊烟对室外空气的污染不容小觑。世界上数十亿的明火使用是炭黑的主要来源。炭黑是一种吸光性较高的污染物，因此明火做饭产生炭黑间接加速了气候变化，还加快了季风周期的中断和冰川的融化。
图注：两年前，金柏莉·加林多被室内做饭的明火严重烧伤。现年10岁的金柏莉仍在接受疤痕整容手术治疗以及物理治疗。
图注：迪娜·马罗金的8天大的宝宝躺在床上，旁边的背包上有一个室内空气监测器——由一个国际研究小组进行的一项研究，以确定使用燃气炉灶是否可以改善室内空气质量和儿童的健康状况。
图注：研究小组的成员之一、助产士艾派迪·拉米雷斯·马罗金对当天出生的婴儿进行称重和体检，一名卫生工作者和婴儿的祖父（拿牛仔帽者）在一旁观看。在危地马拉，保持室内的清洁不仅需要钱，不仅需要清洁的炉灶，还需要打破习俗障碍。就在这张照片拍摄完后，按当地传统，婴儿的母亲进入到一间由柴火加热的桑拿浴室来完成例行的产后清洗，而明火会产生大量的毒烟。
在20世纪70年代，危地马拉的一场大地震把国际援助组织带到了这个国家，因此当地的生活习惯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人们了解到用柴火炉灶所造成的健康和环境危害如此之大。从那时起，一个由工程师和慈善家组成的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援助团体就开始为整个发展中国家发明并分发了数百种改良的炉具。多亏StoveTeam国际组织的初始投资，格拉现在在危地马拉中部拥有一家工厂——除此之外，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的也有几个类似的工厂——生产八种改良的炉灶，并把这些物资卖给全国的援助组织和个人。格拉的第一个炉子是自己十年前手工制作的，而现在这个炉子仍被使着，炉子就在附近的萨佩塔家的厨房里。萨佩塔说她家厨房过去常常烟雾缭绕，而现在情况改善了。“我可以一边做饭一边招待来访的客人，因为厨房没以前那么呛了。”萨佩塔说道。
然而，新的炉灶并不总是能够被人们轻易、热情地采用。要让一个家庭完全接受一个炉子，不仅要保证炉子和燃料的价格都能负担得起，还要保证燃料获取方便且炉子简便实用——想要同时实现这些目标并不容易，上文佩雷斯家中那种情况就是个例子。而且，在那些女性的社会地位仍然与她们的烹饪质量紧密相关的地方，这种新式炉子满足不了当地的“烹饪标准”。“当我开始这项工作的时候，我认为这只是一件选择炉灶的小事儿，” 全球清洁炉灶联盟（Global Alliance for Clean Cookstoves）首席执行官拉达·马赛厄斯说道。全球清洁炉灶联盟成立于2010年，由联合国基金会主办。“但是当你深入了解这件事后，你会意识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你得考虑许多因素。” 马赛厄斯和其他炉灶专家强调，没有一种炉子和燃料是完全理想合适的，因为不同家庭、不同社区和不同文化背景有着不同的需求和优先事项：为危地马拉农村设计的炉灶在内罗毕可能完全不适用。
为了让每个家庭都可以选择自己理想的炉灶，该联盟最近向危地马拉的两家零售商店提供启动资金。这项计划名为“更多、更好的炉灶”——这些商店是由当地妇女经营的，商店里有各种大小的燃气炉和柴火炉的存货。顾客可以在购买前先试用。商店还提供制作墨西哥玉米粉圆饼的生面团，来使顾客更直观地体验炉灶的效果。
图注：危地马拉安地瓜城外的Ecocomal工厂生产的混凝土火炉。这种炉子比明火燃烧的柴火炉效率高得多，再加装上烟囱将烟排放到户外，既可以保护人们的健康，还能减少森林的滥砍滥伐。许多炉灶被卖给救援组织，救援组织再分发给贫困家庭。
图注：在危地马拉市的道路上，一名警察正在检查卡车上的货物，因为珍稀树种的木材可以被藏在普通的柴火堆里。在城市外围的高速公路两旁，散落着一大片普通木柴。
图注：73岁的欧亨尼奥，徒步超过两英里到达山区，一整天都在砍柴，收集了两捆柴火——第二天一早他就得去取另一捆柴火。在回家的路上，他经过一家销售高效厨灶的商店。
即使一户家庭选择清洁型柴火炉，那么长期效益也是不确定的。因为在实验室标准条件下，清洁型柴火炉干净而高效，但在现实生活中、在多年来每天都要使用的情况下，柴火炉能否维持良好的表现显然是个问题。在危地马拉西部高地，当地人使用玛雅语比西班牙语更频繁，在这里进行一系列的、长期的关于“清洁型柴火炉炉对儿童健康的影响”的公共卫生研究。由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柯克·史密斯领导的一个国际研究小组，发现新的炉灶确实能改善室内空气质量并减少儿童期疾病（如肺炎）的发生频率，但室内空气污染仍然远远高于世界卫生组织制定的污染上限。这个团队现在由艾莫利大学的丽莎·汤普森领导，最近研究如何鼓励家庭采用三灶燃气灶——根据需求选择不同的火力，既能减少燃料浪费又能减少碳排放，而且不会产生呛人的烟雾。汤普森和他的合作者们正在把这项研究扩展到印度、秘鲁和卢旺达，她们还可以研究采用燃气炉和家庭空气质量改善的关系，毕竟室内空气质量也关乎着人们的健康。
助产士拉米雷斯·马罗金和当地卫生工作者伊西德罗·马罗金与研究团队合作了很多年，他们还为参加燃气炉研究的孕妇普及相关知识。研究的参与者学习了如何开启燃气灶并检查是否有气体泄漏。除此之外，参与者还扮演了“说服者”的角色——比如让犹豫不决的丈夫或其他家庭成员采用燃气炉并提供使用燃料的费用。拉米雷斯·马罗金观察到，老一辈人往往对新炉灶及承诺的好处不屑一顾。“父母和长辈们会说：‘如果按照研究人员的说法，我们应该已经死了——但是我们没有，所以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拉米雷斯说道。年轻夫妇能够建立自己家庭的而且思想较开放，换句话说，他们希望通过燃气灶节省时间，所以他们在攒钱钱买燃气灶并做出改变。
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利恩斯市：阿尔贝蒂娜·帕梅拉使用这种简易的明火做饭火炉，虽然这也会产生烟雾，但至少火炉高度适中，她不用蹲伏着身子去烧火了。
拉斯布里萨斯：南希·洛佩斯和环绕着她的孩子们（白体恤戴项链者起逆时针方向依次）：17岁的杨希、16岁的劳拉、7岁的尼克森、1岁的布拉易林、13岁的瓦尔付瑞、10岁的马瓦丽和5岁的鲁迪。这个家庭有一个EcoComal生产的清洁炉灶，但是他们依旧被邻居家明火炉灶产生的烟雾所包围。
巴拉圭圣洛伦索：63岁的胡安娜·华雷斯·阿古斯手中握着一把柴火，当地人用柴火给传统桑拿浴烧水。
圣拉蒙：这位老人是最近定居在墨西哥边境附近的，他正在用一个简易的明火炉架煮饭。
圣拉蒙：这个家庭也是是最近才来到墨西哥边境附近定居的，他们做饭时使用的也是明火，柴火炉架摆放的位置要高些。
圣安东尼奥阿瓜斯卡利恩斯市：马丽亚·洛佩斯·门多萨站在院子中。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门多萨就在这个临时的简易明火堆上做饭。
拉斯布里萨斯：一家四代女性就是用房屋中间这个造型奇特的炉灶来做饭的。
习俗和观念虽然阻碍了燃气炉灶和清洁型柴火炉灶的普及，但我们相信假以时日，即使是老一辈人也会做出一定改变。在拉米雷斯·马罗金工作的西部高地，曾祖母尤金妮亚·贝拉斯克斯·奥罗斯科还记得她们家最早是用明火柴火炉，后来换成更清洁的有烟囱的炉灶。尤金妮亚怀念老式柴火灶，因为它能在寒冷的早晨给家人带来明火的温暖，但她同样已经习惯使用清洁型炉灶。现在尤金妮亚的孙媳妇——一位刚当上母亲且参与到研究中的人——正在学习使用燃气炉。“再给我5年时间，”尤金妮亚开朗的笑着道，“也许我也会习惯上使用燃气炉。”
（本文所有图片均由林恩·约翰逊拍摄。林恩拍摄题材广泛，从越南的游击队到整个美国最高法院都有涉及，但是她的热情仍然是记录普通人的生活。）
注：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Pulitzer Center on Crisis Reporting）为支持这篇文章的采写提供了资助。
译者|翟中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