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乔布斯因联合创建了苹果公司而被人们所知,但一般人可能还不知道,其实乔布斯还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的联合创始人。皮克斯在它的领域也算是一家成功的公司,制作的动画片都属上乘。
皮克斯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并且还是现任总裁的爱德·卡特莫尔(Ed Catmull)下周将出版一本书,讲述了皮克斯创建的故事,里面不可避免地也讲述了史蒂夫·乔布斯与皮克斯的故事。人们听说的乔布斯或许是一个“无情冷酷”的老板,但爱德·卡特莫尔在书中描述的则是一个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成熟的乔布斯,他开始照顾旁人的感受,并懂得感谢苹果员工为创造产品做出的贡献。以下是部分书摘:
2007 年 2 月的一个周日下午,我和我女儿珍妮从一辆林肯车上出来,走过一段长长的红地毯……然后径直走向史蒂夫·乔布斯。距离第 79 届奥斯卡颁奖典礼还有几个小时。好莱坞柯达剧院外挤满了人,我们三人不得不从人海中穿过,才到达我们的位置。我们的《汽车总动员》被提名为奥斯卡最佳动画片。跟其他被提名的工作室一样,我们在颁奖典礼前有点紧张。就在我们三人被推搡着,史蒂夫看了看周围——优雅转身的男男女女、忙碌的电视台记者、被拦住外面的狗仔队和围观群众,还有豪华轿车拉起的长长队伍——他说了一句:“这场景就差一和尚点火自焚了。”
视角如此难把握。我曾与史蒂夫共事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我相信比与其他任何人的时间都长——我看到的史蒂夫跟我在报刊杂志,甚至他自己的传记看到的冷酷完美主义者完全不相符。那个无情粗野的、不可一世的、没有情感的史蒂夫,在他人生的最后二十年,转变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们所有熟悉史蒂夫的人都能注意到他的转变。他变得更加感性,不仅仅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也开始感激他们对创造过程的贡献价值。
他与皮克斯的经历也是这种变化的一部分。史蒂夫渴望创造既实用又能带来乐趣的产品;这是他使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皮克斯令他非常自豪,因为他觉得世界因为我们创作的电影而变得更美好。他曾经经常说,即使像苹果产品这样辉煌的产品,最终都终结于垃圾填埋场。
然而,皮克斯电影从另一方面来说可以永存。他相信,我也相信,那是因为我们的电影更深入地挖掘真相,我们的电影将长存,史蒂夫从这个创意中发现美。约翰谈“娱人的贵族。”史蒂夫从内心理解这一使命,尤其在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他知道娱乐不是他的主要技能。能够参与到皮克斯中,他深感幸运。
皮克斯在史蒂夫的世界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在我们共事的那段时间,他的角色也在发生变化。在早年,他是我们的恩人,是他付账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后来,他成为我们的保护者,对内提出建设性的批评,对外则极力维护我们。当然,我们也有艰难的时候,但经历过这些困难后,我们形成了难得的纽带。
我一直认为皮克斯对史蒂夫来说就像是他深爱的继子女——他进入我们生活前我们就已经成立了,但他仍参与了我们的成长期。在他去世前十年里,我看着史蒂夫改变了皮克斯,甚至比皮克斯改变他的还要多。我知道,人一生中的一部分与其他部分是不可分割的。史蒂夫当然总是从他的家人和他在苹果的同事学习。但他跟我们相处的这十年却有些特别。虽然说皮克斯只是他的副业,他的妻子和孩子是他最重要的,而苹果是他第一个成就,但皮克斯是个让他放松和发挥的地方。
他对员工的严格丝毫没有放松,但我们看到他学会了倾听。他越来越多地表达他的同情、关怀和耐心。他成为真正的智者。他的转变是真实的,也是深刻的。
在第五章里,我提到,在我的坚持下,史蒂夫没有参加 Braintrust 会议(为新电影提供创意和想法的会议)。但在皮克斯董事会上放映了电影之后,史蒂夫总能给出意见。每部电影给出一两个意见,帮助我们改变观念,提高电影质量。每次提意见他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开头: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电影制片人,所以你可以忽略我说的一切...... ”然后,他会继续以惊人的效率,准确指出问题所在。史蒂夫专注于问题本身,而不是电影人,这使他的批评更加有说服力。如果你感觉批评是对人不对事,这种批评很容易可以忽视。但你不能忽视史蒂夫的意见。他对每一部电影的点评都是出自他的洞察力。
如果是在早年,他的意见会摇摆不定,他会突然提出要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更加善于表达感情和观察别人的感受。他学会观察大家,展示他的能力,这些我认为是他早期所不具备的。
有人可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变得更加圆滑了。我认为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这种说法听起来很被动,彷佛说他已经放手不管了。史蒂夫的转型是主动的。他仍继续紧密参与其中,只不过他改变了参与的方式。
许多人在描述史蒂夫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时用了一个短语。他们说,史蒂夫具有一种“现现实扭曲力场”。在他的传记中,沃尔特·艾萨克森用整整一章来描述这个“现实扭曲力场”。艾萨克森引用了 Mac 早期开发团队的安迪·赫茨菲尔德的话:“现实扭曲力场是对有魅力的一种修辞。它能扭曲顽强的意志,歪曲任何事实,以适应眼前的目的。”我在皮克斯也经常听到这个短语。
有些人,在听了史蒂夫之后,会觉得他们的洞察力已经达到一个新水平,后来才发现,他们无法根据史蒂夫的推理重组步骤,然后洞察力瞬间消失,留下他们抓破头皮苦思冥想,感觉被带入另一条思路。那就是现实扭曲力场。
我不喜欢这个说法,因为它带有点消极的意味,暗示史蒂夫心血来潮尝试将一个幻想的世界变成现实,不管他多么拒绝面对事实。他身边的人都要为了达到他不可能达到的预期目标而通宵达旦没日没夜。还暗示了史蒂夫拒绝遵守规则,例如,他没有安装车牌。因为太注重他扭曲现实,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方面:他早已意识到,许多规则其实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是的,他有时候会敢于触线并且越线。这种行为特征可以被看作是反社会行为,或者如果恰巧改变了世界,你也可以被人们贴上“有远见的人”标签。我们经常从理论上支持打擦边球,忽略了在实际中可能会导致的麻烦。
在皮克斯改名之前,它就是一家专门完成一些从未做过的事情的公司。对我来说,这一直是一个终身追求的目标。我的同事(包括史蒂夫)也愿意去完成这个飞跃。即使当时的电脑还没有足够的速度或内存来实现。创作之人的一个性格特征就是,他们想象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种敢于梦想、大胆拒绝事实的想象力,是我们发现新鲜或重要事物的方式。史蒂夫明白科学和法律的价值,但他同时也明白,复杂系统以非线性、不可预知的方式作出回应。而这种创造力竟是最好的,使我们都感到吃惊。
在我看来,现实扭曲还有另一层含义。它源于我相信我们的决定和行动会带来后果,而这些后果塑造我们的未来。我们的行动改变我们的现实。跟我们的意图也有关系。大多数人相信他们的行为会带来后果,但不会考虑意图的影响。史蒂夫会。他相信,通过依我们的意图行动,坚守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就能改变世界。